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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May 25, 2009

山區幹部

山區幹部

  古說蜀道難,此行與星島海外版各同人到四川災區訪問,也感到走蜀道真的很艱難。不是道路險阻之難,而是難於心,如何以作為訪客的身分,面對重災區的人們。如果不能帶給當地人一些實質的幫助,我的出現,又有什麼意義可言,又或會否是一種不必要的打擾呢?
  
隊伍早上出發,先到都江堰,雖然四處仍可見到被地震損毀的樓房,但重建工作顯然相當之有效率,該封的都封了,可以動工的都已動工了,市面的各種商業和民生活動都不會讓人看到有走在災區的感覺;惟有那些在危樓之下的地鋪,提醒了這個著名的旅遊城市,確實是一處重災區。
  
離開都江堰往山區縣城寶興前行,狹窄的山路經常要單向行車,一等都是數十分鐘。原因是該段本來使用率不太高的沿山小車道,自地震發生後成為向災區運送物資的生命線,一天高達七千架次的大卡車流量,導致路面嚴重損毀,現正進行分段維修。施工隊伍不是一般的建築工人,從衣著打扮可以看得出不少是附近村民,包括男女老少。據悉,這些工作,也是他們的生計。既協助自己的家園重建,也賺取生活。運輸的大卡車和我們的旅行巴士與他們擦身而過,翻起濃濃的塵土。但不論是厭惡的灰塵或是貼身而過的車輛,都沒有令他們分心,仍是專心地幹他們的活。看到一老一少男子用一支竹竿擔著一塊重重的大石,老頭失了一點重心,腳拐了一下,石跟著搖晃了一下,又被他的手扶正了,繼續往斜坡走下去。

  到達寶興縣城已是傍晚時分,連續多天加班至深宵的縣教育局長匆匆趕來。據局長自己介紹,他本來是一位教師,地震後被委派為教育局局長,主管災後學校重建工作興。在局長的帶領下,翌日早上我們到訪了由星島日報海外讀者捐資,正在興建中的一間初中學生宿舍。因為山區人口分散,該所初中的學生有的是來自數十哩外的鄉村,有的日行來回三四小時上課,一些確是路途太遠的唯有在學校住宿。該初中學生宿舍被毀後,學生都要在鎮裏租地方暫住。校長和局長都急於想把宿舍蓋好,利便管教住宿學生,怕他們年紀輕,不懂照顧生活起居。

  與我們一起坐談的六名初中生,以平常心憶述地震那天逃生經過,問到他們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有的說是圖書館;有的說想能念好書,將來做個也能幫助別人的人。地震損壞了他們的學校設施,卻絲毫沒有打擊他們的樂觀進取。學音樂的局長在送我們走的時候,在車上用藏語唱了一首他所創作的民歌《美麗的寶興》,詞也是局長填的詞,由一名藏族學生替他翻成藏語。筆者在大學畢業後也曾到鄉村當高中教師,對於村校有特殊的感情,很明白眼前這批充滿陽光活力的學生,背後必然也有一班愛護他們的老師。
  在山水秀美的寶興縣過了一夜後,沿山路到達了獲得星島海外讀者捐資助建校舍的另一個縣。幹部們先在縣城等我們,集中後再由他們安排的警車開道,公安車後是地方領導的坐車,是一輛有倒車防護的新款別克。車隊在一大片梯田的山坡停下。據介紹,車前的一片農田便是新徵地,將用於興建一所新初中。與大夥下車參觀仍未動工的準校址,發現從領導坐車走下來一位女幹部。在人群中特別注意到她,不是因為她是領導,而是因為她那顏色鮮豔的大衣和那窄小的高跟鞋。

  田間小路的泥濘,與高跟鞋有著強烈的反差。她引領我們穿過一片又一片的農田往另一所學校遺址參觀。一名背著糞桶的村婦迎面而來,頓時令我再次察覺到自己是一名真正的過客,更難以想像高跟鞋幹部就是那名村婦的領導。不過,看來這位女領導也是慣於外訪工作的,不論是阡陌小路,抑或是瓦礫堆,都難不過她的高跟鞋。據女領導自我介紹,她也是在地震後外調前來災區工作的,教育和學校重建是她的工作重點。在參觀完臨時校舍後,令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那間惡臭難耐的學生廁所,大大的一間廁所與一間教員室打對面。

  也可能是由於來自大城市,女領導的衣著自然也有著濃厚的城市色彩,談吐也比前一天的教育局長少了點土氣。可是,當話題轉到學校重建工作時,鄉土氣色更重的局長似乎更管用。受星島讀者資助的當地中小學,按國家要求必須在下學期(今年九月)從臨時校舍遷回重建好的新校上課,但幾所新校的工程仍未開始,連圖樣審批程式也沒有完成。女領導答不出一個所以言,請當地的教育官員解釋,這位教育事務主管開場白是:這不是我管的,工程進度一時間沒有官員能說得清。
  
  不過,這位女領導的工作效率也是驚人的,在回縣城的路途期間,已指示了下屬官員把所有工程資料準備好帶到晚飯的地方。女領導以專業的態度向參訪團道歉,卸下外套,舉起高濃度白酒與團員們連番祝酒,這時才發現女領導那件Deep V上衣比外套更是時款。
  
有說化裝和光鮮的衣著是職業女性的禮貌,也是專業表現的一部分。筆者無意挑戰,在男性占絕對優勢的官場,女幹部也是不容易當的。只是一再想起那名每天單程步行近兩小時到臨時校舍上課的小學四年級男生,父親在外打工,母親不良於行,下課回家後,男童還得照顧家務。這男童更不容易呀! 

大愛仍在

大愛仍在

  回想起來仍覺得不是太遠的事情,在電腦上發現一封來自灣區華人史學專家麥禮謙先生的電郵,麥老以平和的語調告訴友人們他得了癌症,坦然面對惡疾。除了交往的一份情誼令人不捨外,有感麥老對美國華人歷史的重要性,深怕他一旦遇上不測,誰又能接上這不輕易的一棒呢?麥老走了,但他對社區和國家的大愛,將繼續啟迪和哺育著我們社區的新一代。

  認識麥老是約廿年前的一次採訪機會,當時正想寫一篇關於本地僑團的專題,編輯介紹當小記的筆者訪問麥先生。訪問在麥先生的家中進行,相信到訪過麥家的人都會對這「書屋」留下深刻印象。因麥老對華僑史的專精,初以為他是一名愛好歷史的移民,因為主觀地認為本地土生土長的ABC就算喜愛華僑史,也沒法以優美的中文著述成書。在訪談間,驚訝地發現麥老原來就是一位地道的ABC,且非但能懂中文,還熟讀古文;對於中國的情懷,是如假包換的炎黃子孫。

  基於對華人史的研究,麥老搜集了大量新舊資料,對僑社的人事也瞭若指掌,但他本人卻鮮介入其中。為人低調,但卻敢言,在重大社區事務上,如遇到記者採訪,他必然會率直的發表看法。多年以來,一直都是我們新聞界客觀言論的首選被訪者。

在美國大學唸工程的青年,能堅持研究華僑史到老,並且成為本地無能出其右的專家,並不是單純的興趣可以解釋,其中必須附上一份愛,對社區和祖國文化的真摰愛情。華人在美一百多年,經歷了不同時代的淒酸,才有今日較安定的日子。沒有對過去歷史的正確認識,便沒法明白今日自身所處的環境。麥老研究的似乎是舊史料,但目光卻是放在前方。把根護理妥當,枝葉才能茂盛,麥老對美國華人社區的貢獻,又豈止幾部華僑史著述所能展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