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美國需要敵視伊朗
伊朗總統內賈德終於結束聯合國及紐約之行。此行大概可用小旋風來形容。對這股旋風之褒貶,要看你是站在地球那一端發言。在伊朗和其盟國的角度,內賈德已成功挑戰美國的權威,備受讚譽;但在美國國內,幾乎是一面倒喝倒采。基本上是將內賈德當作為繼薩達姆之後的中東邪惡政權代言人,也是美國的頭號敵人。於是,政界和媒體的評論充滿了鄙視、嘲諷、排斥和控訴。
內賈德曾要求到世貿遺址悼念但遭拒絕;在哥倫比亞大學演講,則被校長辱罵為殘酷的獨裁者。他在美國的一舉一動被人用顯微鏡來分析,批評者對每一處可以嘲笑和抨擊的地方全不放過。美國參議院甚至就在內賈德仍身處紐約之際,通過將伊朗國家軍隊定性為「外國恐怖分子組織」。
美國聯邦參議員John Thune說「容許內賈德在美國做宣傳,掩飾了他對世界所構成的危險。」聯邦眾議員Stephanie Sandlin認為伊朗總統在美國所發表的言論,正好說明美國為何須要如此關注伊朗的狀況。她支持立法禁止投資伊朗。而另一名參議員Tim Johnson則相信內賈德的言論足以證明他是與世界脫節的。不單是政客的反伊言論,在大眾傳媒界,也起哄式地和應一股反伊朗情緒。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令人憂慮地想起五年前在白宮領導下,全美冒起一股反薩達姆情緒。嚮往和平的美國人,為何這般容易便會仇視另一個國家的元首呢?
美國人普遍都十分之善良,且富正義感,但國際事務常識嚴重貧乏。對於人權和公義,簡單地相信有一套放諸四海皆準的黑白標準,而這正就是他們所熟識的美國價值觀。九一一後,當布殊總統將伊朗與伊拉克和朝鮮並列為邪惡軸心國時,由於有一九七九挾持美使館人質的前科,再加上九一一恐怖襲擊的陰影,美國人很容易便認同伊朗的邪惡標籤。所以,當白宮以民主政制倡導者的身分站在道德制高點來批判伊朗,並且以保護區域和世界和平為理據,計劃出兵襲擊伊朗的時候,在美國國內沒有遇到很強烈的挑戰。
不過,內賈德與薩達姆真的沒有兩樣,甚至更可怕嗎?哥大校長稱內賈德為殘酷獨裁者與事實極不相符。雖然政治制度與美國不一樣,但擁有工程博士學位的內賈德的確由伊朗人民一人一票選出來,而且有任期限制。內賈德之前的幾任總統,都按伊朗憲法經選舉輪替,並沒有獨裁的情況出現。再者,內賈德在伊朗政府的權力架構只處於第二位,甚至不具備三軍統帥的資格,在他之上還有至尊領袖,擁有軍政實權。在中東長期進行採訪的《紐約客》記者George Packer最近從中東回來,他形容伊朗是最具民主實質的中東國家,不明白為何會成為美國的頭號敵國。
伊朗其實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文明古國之一,其文化可追溯至公元前四千年。現代伊朗也是一個學術與藝術氣氛濃厚,並且較現代化的中東國家,絕對不能以封閉落後來形容。伊朗電影更是個重要的電影類別,以一種「具故事性的半紀錄片」片種見知於當代國際電影界,其中最負盛名的,是有大師級風範的阿巴斯‧基阿魯斯達米(Abbas Kiarostami ),他的「伊朗人三部曲」是藝術電影愛好者沒有看過也知道的名片。此外,伊朗拍得比較大眾化的「小孩子」片種,也曾經成為亞洲區內的熱門電影。
在加入譴責和圍堵伊朗政府之前,必須檢視美國與伊朗交往以至交惡的歷史。美國人難以忘卻的是一九七九年伊朗發生回教革命,伊朗學生在教長高米尼的默許下攻佔美國駐德黑蘭大使館。除此樁直接衝突,美國亦指控伊朗支援地區恐怖分子,特別是在黎巴嫩的真主黨。以上是舊恨,至於新仇則是指責伊朗軍事支援伊拉克武裝分子向美軍發動攻擊;乃至發展核子武器危害世界和平。
如此數算下來,伊朗的罪名真的不少。但可不要忘記伊朗在二戰後透過民主選舉產生的總理,是被美國中央情報局策動政變推翻的,那時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一手將獨裁的巴列維送上皇位,血腥統治伊朗數十年。如今巴列維被逐,伊朗恢復中東式的民主選舉,美國總統卻於此時反過來指責伊朗沒有民主,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道理上說不過去。至於伊朗的核能計劃,是經由福特總統批准協助巴列維皇朝發展的,而當年巴列維亦公開誇耀不久將會擁有核子武器。可見,是否發展核武並不重要,美國針對伊朗核計劃的背後有另一番邏輯,一切因「人」而異。
目前布殊政府對伊朗的種種挑釁,明顯不是為了宏揚民主,而是要壓制伊朗在後薩達姆時期不斷增加的影響力。白宮極不願意看到伊朗因伊拉克的亂局得益,但解鈴還需繫鈴人,美國若不先安定伊拉克的局勢,伊朗自然相對坐大。圖以武力進侵來壓抑伊朗,只會令中東火上加油,形勢進一步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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